浅析中世纪晚期英国农民饮食消费

浅析中世纪晚期英国农民饮食消费

吴金睿

天津师范大学 300387

随着“新社会史”的兴起，日常生活史也逐渐进入历史学者的视野。日常生活史在西欧兴起后，饮食史作为理解日常生活史的中心，一时也成为热门。近年来，虽然有不少学者就中世纪英格兰人的饮食史提出了新的观点。本文拟聚焦于中世纪晚期（1250-1500年）英格兰的农民这一群体，详查其饮食消费习惯与特点。

大体上讲，中世纪晚期英格兰农民种植的农作物共有十种。在冬季播种的谷物包括：小麦、黑麦、冬大麦、混合了小麦和黑麦的杂粮以及混合了小麦与冬大麦的杂粮。在春季播种的谷物则包括：燕麦、春大麦、豆类、混合了春大麦与燕麦的杂粮、燕麦与豆类混合的杂粮。

虽然谷物种类繁多，但是食用方式却比较单调。中世纪晚期英格兰农民主要分三种方式消费谷物，分别是制作面包、酿成麦芽酒以及煮浓汤。“浓汤一般由蔬菜、香草、面包屑组成，而且有时咸肉片会给浓汤带来额外的风味。”[1]

不论是面包还是麦芽酒，使用不同的谷物制作出来的食物之间差别非常明显。即使在今天，小麦依旧被视为制作面包首屈一指的谷物。燕麦与大麦也会用来制作劣质、便宜的面包。中世纪晚期英格兰农民所能消费的面包大多是黑麦、燕麦和杂粮面包，而庄园领主的饮食几乎全是用小麦制成的面包。

用作浓汤食材的谷物主要包括燕麦、小燕麦和去了壳的大麦。小燕麦是一种较小的燕麦，它不需要使用磨就能变成燕麦片。此外，豌豆、野豌豆等各种豆类也会加入浓汤中。豌豆有时也会作为蔬菜出现在餐桌上，但这通常只是对中世纪英国中的茅舍农、立锥农而言。[3]

中世纪的庄园法庭档案中夹杂着很多份退休农民赡养协议。通过协议，我们不难看出中世纪英国退休农民的饮食状况。

在许多残存的赡养协议中一个典例就是剑桥郡的一个农民，理查德·瓦勒图斯（Richard Valletus）与约翰·西比利（John Sybily）的儿子——小约翰签署的一份赡养协议。1328年，理查德将他所持有的15英亩土地转让给了小约翰。协议显示，小约翰需为理查德提供一个养老住所，而且还需提供一定数量的“养老金”。后者包括在米迦勒节时提供的的2蒲式耳小麦和2蒲式耳黑麦，以及在圣诞节时提供的4蒲式耳大麦和4蒲式耳黑麦。[4]上述提及的谷物数量，共记每年12蒲式耳。此外，理查德仍然持有一小块菜园和很少的条田也作为“养老金”的一部分。

中世纪晚期农民可以吃到的肉类有猪肉、牛羊肉以及鱼类。此外，中世纪晚期英格兰的农民还可以吃到少量的鸡蛋和家养的奶牛产的奶制品。

中世纪英格兰农民的猪肉大多数来自自家后院猪圈中圈养的猪。这样的养殖方式在过去一千年的英格兰相当普遍，而“猪和它所提供的猪肉及猪油也在农民的饮食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5]。这不仅仅是因为猪是一种高产的动物，每年一头母猪可以产仔9至12只，也是因为猪的适应力很强，即使是在一些艰难的岁月、艰苦的环境中，它也能被养殖。而且猪肉相比其他肉类更能长期保存，所以农民吃到的猪肉几乎全是腌制过的。

乔叟在《女尼的教士故事》里提及一个穷寡妇。文中写道，穷寡妇居住的是两间小屋，吃的是牛奶和黑面包、烤焦的腌肉，偶尔有一两个鸡蛋。[6]我们能看到在农民的日常饮食中，一年四季只能吃到少量自制的腌肉，很少见到新鲜肉食品。除非在特殊场合，人们捕猎成功，或庄园领主为庆祝丰收举行宴会，偶尔能吃到鲜肉。

除了猪牛羊，农民也会消费一定数量的奶制品。“牛奶和奶酪被中古农民誉为‘白肉(white meat)’，几乎是大部分农民家庭膳食中动物蛋白质的唯一来源。”[7]在中世纪英格兰，几乎所有农民家庭都会饲养至少一头母牛。这一点我们从中世纪教会征收的“死手捐”中可以看出。尽管如此，每个中世纪的农民所能消费的奶制品是十分有限的。“每年每头奶牛产出的牛奶最多加工70至90磅黄油和奶酪。”[8]如果这是在一个四口之家的话，每人一天只可得1盎司的奶制品。而且，在14世纪前期，灾荒肆虐，大麦减产，饲料稀缺，很多牲畜都无法存活，农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饥荒，奶制品的消费更加难以保证。[9]

中世纪晚期农民可消费的肉类是十分有限的，腌制品也占了很大一部分，鲜肉是很少的，且只能作为副食出现，数量很少。

中世纪晚期农民的果蔬主要取自于自家的果园。果园一般附在房屋建筑周围，在中世纪英格兰的一些法律文献里，这样带着果园的住宅被称为“a messuage and a curtilage”或是“a cottage and a close”。[10]考古学则将这种果园的遗址称为“croft”，意为与住宅相连的小农场[11]。果园的面积与规模从大到小不等。最大的富农家里的果园有半英亩之大，但绝大多数一般农民家里的果园最大不过四分之一英亩。[12]至于一些茅舍农的果园，可能就只是茅草屋旁的一小块地，这也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持有地。

有关庄园里果园的详情，林肯伯爵在伦敦的一个庄园的所保留下来的账本记录了1295至1296年的果园信息。

[13]这个果园里种植了可供食用的豌豆、洋葱、大蒜、苹果树、梨树、胡桃树、车厘子，还有满足手工业需要的大麻、亚麻、荨麻草、茜草、起绒草、玫瑰等。这些农产品除了供自用以外，还有十分之一要作为什一税交给教区牧师，另外如果还有剩余就可能会被拿到市场上去售卖，获取收益。

不管是售卖所得的收益还是作为什一税的一部分，还是是自己消费，果园所得的农产品绝对不是农民赖以依靠的生存资源。在十三世纪末十四世纪初，大多数庄园果园的产出总和大约价值只有6便士到3先令。1432至1433年，德丁顿（Dedding）教区一位牧师所获得的一年的什一税总和为18磅，而其中洋葱和大蒜仅价值2便士，勉强算上蜂蜜和蜡烛的话，果园的产出价值也不过才6便士。[14]果蔬的收益要远远低于谷物的收益，通常来说，从果蔬中获得的什一税只占全部什一税的1%到6%。而对于农民来说，洋葱、大蒜与豌豆常常只是被加入混合了谷物和一点儿肉沫的浓汤中，充当调味品。其他水果，比如苹果、葡萄等由于不易保存，则会被榨成果酒，便于存放。十三世纪一份庄园管理手册中写道，9或10夸特的苹果和梨可以产出一吨（约240加仑）[1]的果酒。[15]

在《母亲与懒虫》中曾描写到“枝桠攀悬金银花、橡栗樱桃惹童颜，红绿相间叶里藏，山楂多汁益健康，豆花盛开金雀豆，青梨青梅青豌豆，姑嫂上前忙采摘，好为夫婿贮冬藏……”[16]

总之，中世纪晚期英格兰农民的饮食消费以谷物为主，肉类、果蔬为辅。谷物以燕麦、黑麦和大麦为主，小麦非常有限；肉类中猪肉可能是消费最多的肉类，兼有牛羊、鱼类，不定期还会食用野味。蔬菜种类不多，多作为调味品出现，水果也仅限于本地所产的几种，农副产品价值十分有限。

参考文献

[1] 亨利·斯坦利·贝内特：《英国庄园生活：1150-1400年农民生活状况研究》，龙秀清、孙立田、赵文君译，侯建新校，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

[2] 郭华：《英国中世纪晚期农民饮食结构的变化》，《齐鲁学刊》，2008年第3期，第39页。

[3] T. H. Aston and P. R. Coss, Social Relations and Idea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

[4] Christopher Dyer, Standards of Living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 Social change in England c. 1200-1520,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9.

[1] 约合1095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