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沉思:皇权背后的担当和既得利益的暗影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2-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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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沉思:皇权 背后的担当和既得利益的暗影

施江波

浙江师范大学 浙江省金华市 321004

【内容摘要】

王权尊贵,皇权至上,这是几千年来固守于中国人脑海中的集体意识。从政治架构和社会经济运作去看,这个观念是错误的。王权、皇权,从来都是背后集体政治运作的标志,它从来都是受限制的,如果不保持其刚性,也就无法保持其与实际控制集团的张力、无法满足民众的生存需求,国家稳定便要受到影响。本文力图从历史事实出发,对皇权与背后政治集团的角力作辨证研究,从而对如何保持国家政治结构稳定性、维护国家安定给出创见。

【关键词】

君权 封建政治 利益集团 权力制约 政治稳定


一、应下神坛的黄宗羲

黄宗羲,世称梨洲先生,生于明万历三十八年,卒于康熙三十一年,明清之际著名经学家、史学家,后人将其与顾炎武、王夫之一起并称为“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

其实黄宗羲本人虽然著述较多,但并无真正创新的理论内容,其所谓的理论也完全不足以抬升其至思想家的高度。若非是前期康熙做样子意图收天下士子之心,后期辛亥革命推翻帝制的需要,加之其老乡蔡元培的全力鼓吹,单凭其跪舔满清的毫无气节,就早应该逐出士人的序列,罔论成为天下读书人膜拜的榜样了。

黄宗羲所有著作中,影响最大就是所谓的《原君》。这个名字是不是一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异样?对了,因为好像某一神教中也有这么一个字眼:“原罪”。“原”是什么意思?就是原本、本来,“原罪”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不管你是什么人,本来你就不是人,你就是错误的,是有罪的。

所以《原君》这篇文章就是骂君主的,黄宗羲认为君主这个制度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他在这篇文章中黄不无愤慨地写道:“是以其未得之业,荼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曾不惨然,曰:我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业,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

这段话的大意是:一个人没当皇帝之前,忽悠千万人为之卖命,层层尸骨下,说这是为胜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当了皇帝之后,就开始收税找花姑娘给自己淫乐,说这是我管理你们所必须支付的花销。

这段话是很恶毒的,为什么说他恶毒,是因为他用偷换概念的方法,突出和扩大非核心但敏感问题,却把真正的问题隐藏了起来。

抗日战争时期,大多数国人对日本侵华并没有概念,所以初期国民政府做动员的时候,讲保家卫国等大道理响应的人并不是很多,因为老百姓嘛,通常比较短视,只要不侵犯到自己的利益,往往没什么感觉,所以收效甚微。后期发现这样不行,于是就叫了一班混混去做群众工作,结果没想到混混做得非常好,老百姓同仇敌忾,纷纷参军,效果好到国民政府的人都不敢相信,于是派了个人下到基层,看混混做工作。

混混的工作是这么做的:

混混首先在村庄农闲时节,到操场等舆论中心去发香烟,闲聊,找了几个庄稼汉问:你娶婆娘没?几个汉子答:没有,混混又问:你每餐都有白面吃嘛?几个汉子答:没有,混混又问:如果有个人什么都不做,过来就把村上姑娘抢走,把你种的稻子收走,吃白面,吃大米,让你娶不了老婆,吃不上饭,你还要给他做苦力,你会怎么做?汉子们显然很气愤,就说揍他丫的!然后混混绘声绘色的讲鬼子如何奸淫掳掠,如何吃大油饼子吧唧响,如何让中国男人做苦力,一场闲聊下来,一包香烟发完,往往工作也就做的七七八八。

为什么要举这个例子?是因为中国几千年历史中,农民起义前的政治工作和这些混混做群众工作都是差不多的,都是把君主塑造成抢他们女人、粮食、财产的对立面,而他们如今的苦难几乎全部是君主造成的,因此现任君主是他们最大的敌人!然后揭竿而起,大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成为造反的马前卒。

我说黄宗羲恶毒,是因为皇帝一人即便宫掖过万,也不足以淫天下之女,皇帝即便是坐拥故宫万间房,也不足以耗天下之财。

例如崇祯帝。事实上崇祯皇帝为了关宁铁骑的军费把自己的私房钱都耗尽了又如道光帝。道光皇帝微服私访,看到民间吃鸡蛋极为吃惊,因为在他内廷司的奏报中,鸡蛋是2两白银一个,非特殊日子吃不起的佳肴。

老百姓痛恨那些“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的人,并将无尽的怒火烧到了皇帝的身上,只可惜,皇帝是替罪羔羊,而真正让老百姓娶不到老婆,吃不起白面的,恰恰是满嘴仁义道德的既得利益阶层。

公元1644年3月,大明王朝风雨飘摇,清军扣关在即、李自成势大难调,大明的各个矛盾变得越来越尖锐,而大明朝的财政早已破产,军费迟迟不能到位。碍于形势危急,崇祯皇帝在朝堂上号召大家募捐,这些所谓读书人出身的官吏,个个哭穷,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整场募捐下来,崇祯皇帝才得了区区20万两白银,而这还包括皇家自己掏箱底的钱。

大明情势如此,结局无法避免。1644年3月18日,李自成入北京,崇祯皇帝吊死煤山,这些官员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毫不手软的“闯王”在这些京官家里抄出了7000万两的白银,而这还不计算珠宝玉器、古董书画,单凭这7000万两白银就足够大明王朝10年军费之用。

所以黄宗羲的恶毒就是:将既得利益者所有的利益全归结到皇帝身上。实事求是说,崇祯并非是一个有大能耐的皇帝,但也绝不是庸主和暴君,只是既得利益者,死守自己的钵盆,半点不肯出力,导致大家玉石俱焚而已。

明朝中后期,最大的既得利益阶层是谁?恰恰是所谓东南士子标杆的“东林党人”!

他们掌握了舆论导向,利用读书人特有的免税权益,扩大私产范围,让皇权无税可收,无钱可用,而皇权每一次任用宦官进行利益平复,意图收回失地、恢复王朝控制权,双方拉锯争夺之时,这些既得利益阶层就煽动老百姓对这些“阉党”的仇恨,利用掌握舆论和六部的便利,打压皇权。

皇权失控,意味着对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失去管控,意味着所有既得利益者可以毫无节制剥夺老百姓的生存权,而老百姓生存权的被践踏,则最终导致民怨四起,无人参军,无人交税,天下分崩离析。

有趣的是,黄宗羲之父黄尊素正是著名的“东林党七君子”之一,是东林党两大智囊之一。

所以,黄宗羲以皇权之名,将既得利益阶层所有的账全算到皇帝账上,利用天下百姓对资源占有的愤怒和不公,借此煽动敌对情绪,是何其荒谬!

二、王(皇)权的有限性

普通人认为皇帝是天下至高无上的存在,享有无尽的权力,拥有花不完的钱,充满后宫的娇妻美妾,是天底下最舒服的存在。

实际上这种观点是彻底错误的。

首先,作为各方势力平衡的皇帝,娶什么女人自己说了不算;钱更是内帑和国库分开,不能随心所欲调用。很多史书中写道,甚至有些贵妃置办新装还得考虑再三;至于权力——近的文官调配都是六部长官各有门生就算了,远的就如军队,各个大将军都是骄兵悍将,又岂是皇帝说调就能调?皇帝天天防着他们造反还差不多!

说白了,按近代公司制度来说,皇帝就相当于董事长,是董事会成员扶助你上去的,是大家选的你,而不是你选的大家,你如果能安心的以各位董事股东的利益为核心利益,这几个人都帮着你如果你不帮着大家去创造利益,反而想削减各位股东的权益,甚至想把新人加进这个董事会来,那对不起了,如果你控制不了局面,股东和董事会甚至会把你的桌子掀掉,重新换个董事长。

从商周时期的“天下共主”是这么个意思,到满清的“八王议政”也还是这个意思,三千多年历史,从来未曾变过。

唐朝初年,甚至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唐太宗李世民想把女儿嫁给博陵崔氏,被博陵崔氏拒绝,因为在门阀世家眼里,轻易不会承认七宗五姓之外的豪族,更不用说崔卢郑王这顶尖的四大家族。

天子嫁女被拒绝,唐太宗意识到门阀的权力过大,有“掀桌子”的可能,所以后期通过法律禁止门第婚姻,并且修改士族排名的《氏族志》,但依然无法改变门阀过于强大的现实。

实际上,股东是不可怕的,董事会成员也没那么糟糕。一来,他们和皇帝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来,皇帝掌握经营层,轻易他们不敢翻桌子,而皇帝虽然不能对抗全部股东,但看哪个股东不顺眼,收拾一下,还是有绝对能力的。

但是股东如果不甘寂寞,除了获得董事的身份,又插手公司具体事务管理,那就情势完全不同了。

举例来说,一个公司股东,做了采购老总,他回扣所得就高于股份分红,他还可能和你是利益共同体么?

不仅仅不是利益共同体,他还会天天防着你,拉拢各种势力,使自己具备掀桌子的能力,防止皇帝的清算。甚至,更没有人品的,他还会和其他公司的人勾结,时刻准备拉山头,另立炉灶。

所以有能力的皇帝在取得天下之后,一定会让股东放弃介入经营层的想法,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这个皇朝的命运肯定是短命的。

比如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比如满清那班剃头彪子们废除“八王议政”。一代女皇武则天,也是用铁血让这些股东们断了参政的念头,才让李唐没走前任杨家的老路。而至于蒙古来的那几个肚包肉,因为始终搞不清这个状况,才让自己99年就败退中原放弃了大一统。

那么,为什么所有的大一统王朝最终都走向相同的路径?

答案很简单,就是人的贪欲和马太效应。

在掌握了游戏规则制定的前提下,资本拥有者是无法控制资本扩张边界的,在一个个人贪欲被糅合成集体目标后,资本的边界会颠覆社会的一切伦理,而在舆论的加持下,弱势群体甚至连发声都相当困难。

如前所述,股东介入管理层,其远大却不可实现的初心,被眼下的实际好处取代,被掌握权力的快感取代,进而要求更高的非法收益,比如工资少于受贿所得,比如奖金少于利益输送,比如公司上市的愿景不如眼下的日日笙歌。

而股东们的集体短视,肆意扩大资本的边界,最终导致另一个集体的受损,那就是最广大人民的生存权。

三、生民的悲歌与皇权对既得利益者的抑制

我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教材里收录了《诗经》里的一首诗,诗歌的名字叫《硕鼠》,印象深刻的是这几句话:硕鼠硕鼠,莫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年少无知时,背这首诗不觉得有啥不妥,而今读起来,一股苍凉涌上头。老百姓的生存权,自古以来都是非常脆弱的,四时不宁,就会颗粒无收;官吏横行,横征暴敛,则饥不果腹;甚至武帝时期,民生产品全部官办专营,也导致一大批人的失业。

生民的生存权,归根结底靠什么来保证?

其实答案真的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那就是保证生民对生产资源的占有,说白了农业时代的有地耕,商业时代的有事做。

生民的要求是很低的,只要占有就行,不一定要所有。但即便这个占有,也有千万人在打他们的主意。

如前所述,在马太效应下,尤其是资本在掌握行政权力的情况下,是难以自我约束的,他们必然会越过一切边界,即便是皇权的边界他们也是毫不犹豫。

战国时期,韩赵魏秦悄悄分割周王畿,明清时期地方大员大量的抢占皇田——既得利益者总有本事用一种悄无声息的本领扩大资源的范畴,这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长期行动。而当资本终于跨过所有边界,开始侵犯生民权益的时候,作为以稳定统治为根本利益的皇权必然开始反击。

汉武帝时期,曾有过一次极端的行动,将各地的豪强迁徙至茂陵,在下这套强制政令前,他设法铲除了窦太后及开国后裔势力,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以打击匈奴的国策名义下进行的。武帝时期,利用皇权军权政权高度一统的优势,对地方豪强势力予以沉重打击,使豪强势力隐匿半个世纪之久,也使西汉在民间的政权响应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稳固。这其中表征之一,就是原本拥有各自族群标记的百姓,统一将王朝称号标志为所属族群称号,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纵观历史,所有各个大一统王朝中兴时期的变法,无一不是主政君主希望能借助变法势力,划清既得利益者与生民的疆界,使资本有所收敛,至少不能祸及广大多数的生民,而导致社会的动荡。

但是,令人忧伤的是,皇帝的这种善意,通常都会失败,因为既得利益者囊括了从舆论到实际执行权力的各级官员,如一个庞大的山影,难以跨越。

自古以来改革者都是非常孤独的,也通常难得善终,改革者的身后如果没有长寿且强势的皇帝,也多半都会死于非命,这是一场堂吉诃德式的争斗,皇权和改革的孤臣,对抗庞大的既得利益阶层,如若成功,皇权可以成功续命百年,如若不成功,最多不过三十年,生民因资源被过分掠夺而难以生存,国家内乱四起,边境武装危机,政权遭到颠覆。

公元1085年,王安石变法最大支持者宋神宗去世。次年,王安石在病痛与失望中离开人间。40年后,公元1125年,金军攻破燕京,南渡黄河,北宋名存实亡。

公元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七君子血洒菜市口;13年后,辛亥革命爆发,1912年,孙中山就任大总统,结束了满清267年的统治。

每一个王朝到后期,既得利益者总是不愿意牺牲哪怕一丁点的利益以分给生民,以稳定统治;而当民不聊生,国家动荡,战争的机器席卷过城市的时候,最终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都尸骨无存,玉石俱焚,这好像是一个解不开的魔咒。

公元880年,唐朝王叔文改革失败后,盐贩子出生的黄巢将造反军开进了长安,一时之间,长安尽成人间炼狱,时隔多年,诗人韦庄借助逃难妇女的口吻,写出了《秦妇吟》,在诗里,韦庄描述了被攻破长安的凄惨——天街踏尽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半。

所以,我们经常说,中国说到底逃不开人治,而欧洲可以,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因为欧洲从来都小国寡民,又都是游牧民族出身,对老百姓太苛刻,他们就会逃到别的国家去。而中国是个大一统的农耕国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无可逃,被逼得活不下去,只能奋起反抗。这种治乱交替中,能够起到对既得利益者的平衡及抑制作用的,那就只能是明君。所以在中国,皇帝从来不是一个反面词,而在西方文化里,皇帝通常意味着集群、专制、淫乱和杀伐,皇帝至少并非是一个好词汇。

中国人将皇帝为“君父”,将皇帝和父亲进行比拟,把告御状看成是极端冤屈之后司法公平的最后路径,这也符合逻辑在底层老百姓看来,国家政策昏乱,民不聊生,肯定是奸臣佞臣在摆弄皇帝,不管怎样,皇帝总归是好的。

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几千年来,大多数大一统皇朝中,是皇帝成为墙壁,将既得利益者死死的挡在生民的洪流之外,一旦皇帝崩塌,生民也就无路可走。

为什么皇帝和生民会天然连在一起?《三国志》中鲁肃给出了答案。

公元308年,史称建安十三年,曹操率兵南下,发动赤壁之战,孙权顾忌于曹操强大的军事实力,不敢轻易言战,犹豫不决,时鲁肃进言:今肃可迎操耳,将军不可也,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观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鲁肃可以投降曹操,大小都有官做,曹操总归要用人,你孙权投降曹操,还能指望有善终么?

就比如现世之公司破产,工人仍然可为工人,车间主任仍然可为车间主任,独独老板一人,身家俱灭,无处容身。

崇祯皇帝死前狂杀嫔妃,北宋灭亡之后所有皇族被迁往大漠,并行耻辱的“牵羊礼”,南宋末年,崖山战役之后,陆秀夫背负11岁的小皇帝投海自尽,对于皇权来说,一旦失去统治权力和秩序,迎接所有人的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也正因此,但凡稍有胆识的皇帝都要竭尽全力确保生民的生计和公平,确保既得利益者的野心疆界在可控范围内,

四、反思同治中兴

在清朝中后期,同治帝在位期间(1862—1874),国家和社会短暂恢复,经济回升,史称同治中兴。

同治中兴期间,开明的洋务派占据了朝廷的主要力量,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名臣济济一堂,堪称清廷晚期的最好时光。

这段时间,开明的清廷官员开始修建铁路,开设工厂,兴办学校、邮政、银行,在这股风潮之下,以李鸿章为代表的清廷国资兴办江南制造局、招商局、汉阳铁厂以及包括安庆军械所、福州船政总局等官办企业,兴办实业之风,可谓一时无两。

只可惜,这么多的官办企业,这些名义上归国家所有的巨额财富,最终却不知不觉被“实际控制人”给占有了。

公元1917年11月18日,曾经担任清朝邮传部尚书、皇族内阁邮传部大臣的晚清首富盛宣怀(1844-1916),在上海正式举行出殡大典,在这场葬礼中,盛宣怀的子孙们共花费了30万大洋,出殡仪仗队总长近3公里,仅抬棺材的杠夫,就达到了64人之多,礼仪甚至超过了帝王出殡,传闻全上海几乎倾城而出,争睹这场世纪葬礼。

而对于豪奢的盛宣怀子孙们来说,30万大洋实在是小意思。尽管被民国政府没收了大量财富,但他们的老爷子盛宣怀,还是给他们留下近1200万两白银的遗产,这其中仅现金和实物资产,盛家子孙就分到了580多万两白银。

盛宣怀,作为李鸿章洋务运动的马前卒,本应鞠躬尽瘁,报答李鸿章的知遇之恩,但是,却以“实际控制人”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承接了清朝末年相当部分的国有资产,成为晚清至民国时期最大的私人财富拥有者。

另一广为人知的事件是,作为官办国有资本坚定的支持者,盛宣怀在前进中顺便踩死了晚晴末年最为知名的民办商人胡雪岩。

实际上,开办国有资本企业,进入社会领域,扩大国有资本的偿付能力是历朝历代一大部分官员的想法,远的如汉朝初年,为了筹集资金对抗匈奴,汉政府实行盐铁官营;近的如明清时期设立的皇商体制,设立江南织造总局统领江南地区丝绸产业。

以国有资本经营扩充国家财政实力,从本义上没有错误,但是往往统治者无法估计的是人性,除了无边界扩张国有资本会与民争利最终侵犯民生边界之外,最无法避免的还是实际控制人的问题——虽然企业名义上所有权归属于国家,可是整个国有资本实在太过庞大,而庞大的经营过程中需要有人及时作出决策,由此逐渐导致实际控制人的权力最终凌驾于实际所有人之上,并成为实际的既得利益者,而当社会出现战争、灾祸等重大结构性改变时,国有资本也就顺理成章的转为私人资本,真正完成了实质意义的转变,直接挑战了社会的公平结构。

这一过程中,实际控制人的越权上位,需要最大的助力就是衰弱的皇权。

前文所讲的同治中兴中,清廷掏出家底所创建的各大国资公司,却最终成为官僚和军阀的产业,其核心原因是从咸丰开始皇权的极度衰弱(慈禧太后个人的强势不能代表皇权的强势)。纵观满清末期多位皇帝,在生理上皇帝懦弱没有子嗣,在心理上,长期在强势的后宫势力和保守势力中徘徊两难,衰弱的皇帝个体和羸弱的皇权,使中央长期无法对地方形成足够的约束力,而既得利益者的势力越来越大,最终鸠占鹊巢,一品大员袁世凯仅用一支卫队就接管了乾清宫。

只是治乱兴替,成王败寇,每一次的打碎重组,又总会产生新的势力圈层。方今之时,国有资本以数百万亿计,民营、外资垄断资本也逐渐成气候,这些资本合力成为既得利益阶层,并且逐渐下沉,与生民抢资源,需如何才能守住民生的疆界?而国有资本中,实际控制人逐渐打通上下链条,门生故吏充塞其中,纵使其中若干人之变迁亦难以更改局势,国有资本又如何逃过满清末年盛宣怀之殇?

而这些问题,即便对今日,也是不小的挑战。

作者:施江波,汉族,籍贯浙江东阳,出生于1981年8月,先后获得宁波大学法学学士、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主要研究人文历史、宗教国学方向,现为浙江师范大学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