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空中北极

亲历空中北极

李祖清（江西）

当我再一次借助科学的翅膀冲上蓝天，那是相距我的【俯瞰白云悠悠】之后整整一年的某一天中午时分。

那本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妻子驾车在送我去机场的路上，还很庆幸地对我说：“老公，今天天气真好，祝你一路顺风！”可当我们来到机场时，却发现，无云的晴空转瞬就魔术般的布满了密集的灰褐色，明亮的大地一时竟成了晦暗的世界。

进了候机室，即将要登机的时刻，却传来了播音员用娇柔的声音播发的通知，大意是：终点机场上空有雷电云层，飞机暂停起飞。

人们在无期的焦急等待中，好不容易熬到了尽头、迎来了准许飞机起飞的时刻。

当人们登机刚坐好不久，飞机的马达就急不可待地“突突突”启动了。调整好跑道后，飞机就在马达轻盈的咆哮声烘托下离开了地面，昂头直插云端。

我坐在舷窗边还没来得及再一次细细欣赏大地在我的眼前下沉变小的奇特景观，视线就被窗外灰色的雾气所遮掩，随之机身就有了轻微的颤抖。好在美丽的空姐及时以一种镇定的口吻提醒大家：“飞机进入了对流空气的云层里，机身会有轻微的抖动，穿过了云层，飞机很快就会稳定下来，大家不要紧张。”众人提着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飞机就这样，在云层里朦朦胧胧、摇晃着飞行了一段时间。突然，飞机恢复了平稳，窗外浓密的灰褐色雾霭也消失了，天空豁然一亮。我情不自禁转眼朝窗口望去，顿时，我被窗外的奇景惊呆了。呈现在我眼前的，不是空旷的空间，而是一片银色的世界——晶莹、洁白、清纯、明亮、炫目。

在这如银的世界里，是一望无际、在太阳光下晶莹闪烁的巨大白色云团。这些云团，大如高山，比肩相依，飞机就紧贴其上飞行着。此时，我透过舷窗往下看，好奇的观赏着这美妙的奇景。却发现，白云是那么紧密的相依着，以致于不给我留下一丝空隙让我再看一眼已经远离我们而去、已然缩小了的大地。

这里的云山，都是一座座孤立的峭立山峦。其峰姿更是千奇百态。有的如凝固了的原子弹爆炸后腾起的翻滚着的蘑菇云；有的象溶洞里经过亿万年滴水沉积、带有层层叠叠花瓣状外观的巨大石笋；有的如其大无比、含苞待放的花蕾；还有的如被无限放大、尽情怒放的朵朵棉花绒……这些硕大的云团，虽然姿态各异，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外观雪白，里面透出光亮，给人一种莹洁如玉的质感。

人们面对着这晶莹洁白的广袤世界，除却已知的空中旅行的先知条件，有谁还会怀疑，你所面对的不是一片质地坚实厚重的北极冰川呢？有谁还会想得到，这里竟是深达万仞的虚幻高空呢？有谁还会相信，这一大片闪着寒光、真真切切耸立在人们面前的庞大笨拙的雪山冰川，竟然是漂浮在空气之中的轻盈云朵呢？

空中旅行还在继续，座座冰山被我们缓慢地抛在了后方，而我们的前方，又有无数的雪山轻盈沉稳地朝我们热情的迎来。人们身置此情此景之中，心里禁不住会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那就是——自己就像是深陷冰天雪地的流浪儿，无论怎样努力的奔波，也无能为力走出这无边无际的冰雪世界。只有偶尔在远处发出轻盈的呼啸声与我们相向极迅而过、形如巡航导弹样的飞机，才给予人们以证据证实：这里貌似坚固的白色大地，其实就是虚无的高空；这里无垠的冰天雪地，其实就是漂浮在空气之中轻如鹅毛的白色云朵。

忽然，前方有一个庞然大物走进了我们的视野，众雪山在它的面前，其体积有如老鼠与大象之比。其形极像一支灵芝草，姿韵优雅的挺立着，其菌盖倾斜着面对着我们，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飞机似乎是在它身边不远处飞行，但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它始终还是以差不多的大小形态和距离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由此可见，它的体积是何等的大、与我们的距离是何等的远，也就可见一斑了。

随着机身的前行，这支庞大的灵芝进入我们视线的位置也慢慢发生了位移。当我们好不容易转到了它的侧面时，它的形体结构就清晰的呈现在我们面前。在光洁明亮的菌盖底面，是阴暗的菌褶层，其下方是一杆色调苍老的灰褐菌柄，亭亭而又坚固地在支撑着它的主体。这种明暗层次分明的光线，使得原本就形体逼真的灵芝更具立体感，更加唯妙唯俏。

当我们终于摆脱了这支巨大的灵芝，前面又有一方奇景在迎接着我们。

那里是一片极其开阔的空间，其上方是澄明的天空，下面则是平坦而又朦胧的雾霭，一大片一大片，看上去极像是水面上铺盖了一层薄薄的雾霭的平静湖泊。而在湖泊的周围，是依次排列着的雪山。这些雪山姿态各异，生动有趣，一个一个都像是放大了的卡通片里的动物，俏皮而又夸张。可你要细细去说出这些动物的种类名称，又极其困难，似是而非，只不过有些大意而已。

这些雪山就依着湖泊的沿岸，从我们的两侧依序排去，体积的大小，也就随着距离的远去而在我们的视野里递减，然后，在遥远的前方会合，形成一个不规则的U型半弧，看上去就是一汪海湾。而这个庞大的海湾，就簇拥在冰山雪地之中，让人看了，就像亲临了寒冷的北冰洋一般无二。

飞机就在这片大而平静的湖面上航行。由于湖面特大，又很平静，而飞机飞行又很平稳，故速度显得很慢，所以，此时坐在飞机里看外景，根本感觉不出是坐在飞机里快速飞行，倒像是乘坐在没有动力机的皮艇里，漂泊在静静的湖水中。望着远方的彼岸，真想飞机快点飞行，飞过对岸，看看岸的那边又会是怎样一道风景。只可惜，飞机飞行了很久，彼岸依然还是那样遥远。

远看，湖面上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近看，却是内容丰富。我凑近舷窗往下看，发现有许多白色的冰块沉浸其中。这些冰块大多棱角分明，大小不一，有的是单独存在，有的则是随意堆砌在一起的。这些胡乱堆在一起的冰块，体积大的非常大，跟冰山差不多，多个大的冰块挨在一起时，其间就有很多的缝隙，而从这些缝隙里往下看，就是无底的万丈深渊一般。

有些大的多个冰块是浮在水上的，相互紧挨着，形成一座座水上冰山，也是有棱有角，具有坚实的质地感。而它离机身又很近，好像在飞机的下方一丈之遥。面对着此景，人们禁不住会生出想从飞机上跳到冰山上去，亲自去体验一下空中冰山的特异感受的想法来。当然，我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水下有的地方很净，没有一丝的杂物，只有薄薄的雾气笼罩其表，纯纯净净的，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印象。有的水下的浅层，则能看到有如被风吹皱了的具有波浪状雪层表面的白云。这些白云，就像依偎在妈妈怀抱里的乖孩子，安安静静地平躺在水的浅层下面，给人以安逸的平静感。

望着水里姿韵各异的大小云朵，我禁不住在想：这些云朵也许其实是在天上飘着的，我所俯瞰到的只是在如镜般平静的湖水里的倒影吧。于是，我不由地低下头，透过舷窗往上看，想印证自己的想法，却不料我又有了新的发现——我头顶上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纯净得一无纤尘的深蓝，莹洁如玉，还透着灿灿的荧光，犹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高悬在我的上空。与下面繁杂多姿的云层相比，显得格外单调、清纯、于是，我确信，机身下方的白云，不是水中倒影，是真真切切的实物，我真的飞行在了如絮的白云之上了。

当我再次抬眼看远方的彼岸，它依然还很遥远。但前方却再次出现了奇景。在这方北冰洋的尽头，神奇般的突兀着一方宽阔的高原。高原之上，铺满了褐色的草坪，望上去极像秋冬季的草原，没有一丝绿色和生机，上面满布的是荒芜和凄凉。

而当飞机渐渐向前，靠近高原，才看清了本来面目。那高耸于水边的高原，其实就是一块特大的白云，而其上的灰褐色草坪，只是薄薄铺在其上的黑色云流。之所以用黑色云流一词。是因为这些黑如墨汁一般的云丝，是流动的，稀疏的，它们紧贴白云团块之上飘流着，其状如束束细丝般的黑绸带在风中飘逸。那白色的大块凝固状白云与漆黑如丝带状的薄薄云流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这里一道别样的奇特风景。这里是立体的画，这里是流动的诗，这里是无声的旋律。这样的景致在地面是无法看到的。

而我想飞过彼岸再探前景的愿望也要泡汤了。因为，此时我感到飞机有了轻微的晃动，舷窗同时被雾霭给蒙上了而挡住了我的视线，人也有了明显的失重的感觉，窗外的迷雾也在深浅不一的变化着。很快，机身脱离了云层，进入到了云层以下清晰的空间。此时大地在以一副阴沉沉呆板的面孔在迎接着我们。

当飞机在跑道上停了下来，我们走出机舱，但见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抬眼望望天空，那里布满了乌云，并在下着淅沥沥的雨丝。面对着眼前阴沉晦暗的大地，联想到刚刚经历的明亮洁白的浩瀚云海，真有如梦境之感。

这次的空中旅行又结束了。与上一次的飞行相比，我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既有对云海壮观的震惊，还有对大自然所创造的奇观异景的惊吒和叹服。更让我感触最深的却是：没有历经过飞行、长年累月只是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们，他们何曾知道，在这晦暗的现实之外，还会有那么一处如此光明、清纯、多姿、美丽的天外世界呢？！！！